【猜猜我是谁 || 未知数】不谓侠
一
等到晚霞升起的时候，余光就会透过化生寺旁的迎客松，稀稀疏疏的洒在地面上，把松下的石桌都填上一抹赤色。石桌上方的垂枝是法明长老故意剪的，临走时，还对着这株迎客松念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。
两只喜鹊迎着夕霞搭建爱巢，叽叽喳喳的为这片静谧增添了几缕喧嚣。一阵微风吹来，吹走了几片枯叶，急的喜鹊又是一阵激烈的鸣唱。
树下的书生望着树上的动静，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。握紧了手中的茶盏，微微仰头，将杯中的茶水，混合着赤霞一饮而尽。
“你倒是坐的住。”一个红发的少年坐在了石桌对面，将腰间的葫芦取了，随手拿起一个茶盏，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。
“那是我喝茶用的，你怎么能倒酒？回头我又得洗个五六次了。”书生看见红发少年的动作，装模作样的制止了一下，但对方的酒已经倒入茶杯，便也由着对方去了。
“这个茶盏，你可不能碰啊。”
“现在长安城里面沸沸扬扬，你倒是在这里得清闲，什么时候和我回大唐官府一趟？”剑侠客，那个用茶杯喝酒的红发少年，说出了他来的目的。
“我既已入空门，就该守化生寺的规矩。就算是俗家弟子，也该远离红尘才是。”逍遥生吃了一口莜面窝窝，继续说道：“倒是你，当年才五岁，就嚷嚷着要做大侠，现在做出一番事业了吗？”
“当大侠哪有那么容易啊，行走江湖七八年，好不容易逮到几件不平事，结果我还没出手，六扇门就把那几个闹事的带走了。喂！你别笑，咱们半斤八两，我记得你五岁说什么来着，觉得官场不好，就要当大官改变这个制度，结果呢，还没入仕呢，先出家了。”
后面的事情剑侠客没有再提，毕竟当年狐美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，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逍遥生的白袍。而他和逍遥生两个使剑的笨蛋却束手无策，眼睁睁的看着狐美人没了呼吸。
这事情对剑侠客的触动很大，大到他甚至忘了逍遥生比他更伤心。等剑侠客意识到自己师弟难以忍受这件事的冲击时，已经接到了逍遥生换门派的消息。
那一天，逍遥生对着程咬金扣了三个头，算是还了师父的栽培之恩。再见面时，便是这一次了，多年过去，他已是化生寺的俗家弟子，举手投足，皆带着一股禅意。
“这次，你必须去长安，若是不跟我走，下次来请你的就是六扇门了。”剑侠客故意停顿下来，等着逍遥生的询问，但对方却只是坐于一旁念经。
寒风瑟瑟，渐暗的天色，都于他无关。
“算了，我再多一句嘴，芙蓉街发生了一起命案，次日发现的时候，案发现场的墙壁上，有几个鲜红的大字，杀人者，逍遥生也！”
逍遥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，手指也随着用力开始泛白，虽然他还是没有睁开眼，但这个消息的确给了他不小的震撼。
“剑侠客，希望我到了长安，不用去六扇门吃饭。”逍遥生拿起一旁的扇子，直接往长安的方向去了。
有些时候，逍遥生就是比剑侠客洒脱，对自己的问题顾虑很少，却又多情的爱着所能看见的一花一木。
心中逍遥，处处逍遥。
二
剑侠客的老马，是逍遥生挑剩下的。所以等他再看见逍遥生的时候，对方已经在路边的摊位上点好了酒。
“菜一会就着，不急。”逍遥生还是闭着眼，念着经，凭着感觉，便认定坐过来的是剑侠客。“掌柜的，这位侠客说了，方才我点的那些饭，他请了。”
“你倒是不客气。”剑侠客摇摇头，他到底是拿这位老友没办法。但总也要报复一把，“这个书生也说了，上一壶二十年的汾酒，麻烦小二哥给他满上。怎可因噎废食呢，你说是吧？”
“说说案情吧。”逍遥生挑出一棵油菜，不慌不忙的说着，平淡的态度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已深陷其中。
“等到了长安，我拿卷宗给你。”剑侠客取了两个鸡腿，左右开弓，几下吞了，显然是有些顾不上。
“现在就说，要不然我可就回化生寺了。”逍遥生的脸色并不好看，也算是终于让他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。
只可惜他还在静心参佛，不曾注意到一些细节。就比如，剑侠客刘海下的细汗。
“死的是一名老者，死在了自己家的巷子里，听人说，家里还算有钱，不过我们去的时候，他们家已经被洗劫一空了。死者衣服也有翻找的痕迹，没被凶手给扒了，也算是给老人留了体面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“其它的我可不能告诉你了，你要是知道了所有，来一句我自己可以搞定，自己跑回化生寺怎么办。到时候六扇门来寻你，也是让师兄难做啊。”剑侠客摇摇头，不愿意再透露什么。
“不愿说就罢了。”逍遥生浅浅的摇了下头，将目光移开，随意的望向一处无人的角度，给自己的目光找了个安置之所。
“这次回长安，你不打算去看看其他人？英女侠和飞燕女可是常常念叨着你。”剑侠客见自己师弟又不理人，倒也没不自在，再次开口抛了个话题。
“他们两个，念叨着我？也不怕那两位吃醋？”逍遥生接了剑侠客的话茬，但没完全接，反倒是把话题给聊死了。
安静了大概少半柱香，这回倒是逍遥生先憋不住了。“吃完了就走吧，毕竟是人命案子，你倒是不着急。”
“当下最着急的，就是安抚好五脏庙，你是不知道我一路来找你，连个好饭都没吃上。”剑侠客咽下了最后一口酒，将酒葫芦一扫，挂在了腰上，急吼吼的跨上了那匹快马。
“你呀，这点亏都不吃，也敢自称为侠？”逍遥生笑骂着骑上那匹老马，在一片飞扬的尘土里追着前面的“侠”。
“喂，你们两个，把钱付了啊！”许是他们走的太急，火急火燎的吓着了店家，只顾着追了他们几米远，都不曾注意到酒桌上的那吊钱。
三
长安的夜，繁华而通明，唯一不好的一点，大概是宵禁。
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。”逍遥生和剑侠客到的时候，正好遇见打更人从拐角绕出来宣传防火意识。
“剑侠客，我住哪？你不会把我随便找个客栈就塞进去不管了吧。”逍遥生望着芙蓉街的几家客栈，转头问道。“还有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杀人者，逍遥生也！”几个鲜红的大字，在芙蓉街花灯的映照下，看的格外瘆得慌。一股血腥味从那处地方散出来，闻得甚是刺鼻。
好在这处地方，被一圈篱笆围了起来，吓不到周围的行人，若不是逍遥生骑着马，怕也看不见这个。
“这字丑的一看就不是小生写的，倒像是某些剑客。”逍遥生意有所指的撇了一眼剑侠客，也不知道这个某些里面包不包括剑侠客英女侠，还有飞燕女和他自己。
说来也巧，逍遥生认识的这几个人族的老友，都是用剑的高手，这一句，算是把亲朋好友得罪光了。
“我都到长安了，”逍遥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，也不知道是在指代什么。“去大唐官府一趟？”
“好啊，有什么事都在里面说，哦对了，我赶快派人把这几个字咔嚓了，老围着篱笆真不是个事，那帮衙役怎么当差的。”
“是啊，剑侠客，你们官府怎么当差的。”逍遥生一展折扇，将飘散过来的血腥味扇了又扇，但还是刺鼻的让人直皱眉头。
这味道，明显是刚刚泼上去的，和村头张屠户家身上的那感觉，不能说类似吧，只能说一模一样。
“明天，就是除夕了。”剑侠客推开大唐官府的一道门缝，把逍遥生让了进去。里面黑漆漆的，想必各位师弟们都睡了。“明天一早，我们等一下英女侠和飞燕女，就出发。”剑侠客划了一个火折子，将房间照亮，整洁的床铺上挤着两个枕头，一旧一新两床被子。
“你倒是算准了我会来，一早便准备着。”
次日一早，英女侠飞燕女拎个木篮子便到了，说是昨夜赶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几个团子，等一会用得上。
“要团子做什么，去祭奠那位死去的老大爷？”他知道，之前发生的事情，不过是剑侠客拉自己回长安过年寻得由头。所以这些团子成了逍遥生这几日的第一次疑惑，他们不应该出现在年节。
“小狐最爱的就是这个。”飞燕女提醒道：“你都十二年没回过长安了，自我放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，她会想你。”
“可如果不是我的无能，她可能不会死。”逍遥生固执的说着，试图说服别人。但在剑侠客的注视下，他有些心虚的缩了缩，不断的用这句话麻痹着，加固自己的心房。
“十二年了，总得去看看她吧。兴许她活过来了呢。”剑侠客拍了拍逍遥生的肩膀，将他领到了一处别苑。
一棵青松靠着孤冢，旁边还有一些新放的吃食，但都被一只小狐吃的破了样子。
“剑侠客，”逍遥生有些破防，但还是忍住了没给对方一拳，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：“你改个名字吧，真的不适合做侠。”
“那改个什么好啊？”
“剑破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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